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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看上 寶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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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寧把臉悶在抱枕上許久, 直到透不過氣,她才重新擡起頭。

她抱著抱枕在沙發上平躺下,從一旁拿起手機,解鎖屏幕後, 她下意識打開微信, 主界面上的置頂被取消後, 其他消息框早頂了上來,但不知為何看上去總像是缺了點什麽。

溫寧指尖稍稍一停。

這兩天一拿起手機她就下意識打開微信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

認識他——或者說是從機場再次遇見他之後的這兩個多月裏,她太習慣時刻打開微信, 一點什麽小事情都跟他分享。

哪怕他常常並不能及時回覆她。

可習慣有時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。

尤其是當這個習慣並不能再給你帶來快樂。

她前兩天打開微信,一看到主界面,就感覺一陣莫名的心煩,連朋友圈都沒心思看,就匆匆退了出去, 轉而去做其他事情分散註意力。

可今天再習慣性打開微信,溫寧卻忽然想起了刪除他之前, 他們在微信裏的最後一段對話。

她在車上被喻佳提醒出門前忘了看他的保險櫃, 於是發消息問他保險櫃裏放了什麽,問他她作為女朋友有沒有提前被劇透的小權利。

他說裏面放的是一個五歲小朋友送的禮物。

她當時還覺得奇怪。

五歲小朋友送的禮物能貴重到哪去, 也值得他寶貝到放進保險櫃。

此刻再想起此事, 卻不由心念微動。

是她想的那樣東西嗎?

他居然保存了十幾年嗎?

那他那天想給她看保險櫃,是不是意味著,他是想過要跟她坦白身份的呢。

他連續兩天晚上都有想辦法來找她,應該是有話要和她說的。

那……

要不要給他一個解釋機會?

溫寧退出微信, 點開通訊錄裏的黑名單。

那個熟悉的號碼還靜靜躺在裏面。

溫寧指尖落上去,又停住不動。

不管他有多少苦衷,都不是他騙得她團團轉的理由。

但聽一下也沒關系的叭, 聽一下又不代表她就要原諒他。

溫寧在兩個選項中反覆橫跳,一直也沒能下定決心。

直到手機鈴聲忽然響起,來電的界面覆蓋了黑名單的界面。

是一個陌生的南城本地號碼。

溫寧心裏輕輕一動。

會是他嗎?

她看著屏幕上的號碼,指尖依然停著沒動。

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不知是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掛斷,還是那邊主動掛斷,才戛然而止。

溫寧抿抿唇。

下一秒,手機又重新響起。

還是剛才那個號碼。

直到對方不厭其煩地撥來第三遍,溫寧才終於劃向了接通。

陌生的中年男生從裏面傳出:“是溫小姐嗎?”

溫寧半懸著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輕輕落了回去,說不出是失望,還是松了口氣。

然後她聽見對方說出了打通後的第二句話:“我是江總的司機。”

溫寧:“?”

江凜這個司機在車上話很少,不知是因為性格使然,還是因為他老板喜靜。

她一下都沒能認出他的聲音。

“徐叔,您找我有什麽事嗎?”

“江總托我給您送樣東西。”徐司機說。

溫寧指尖又揪住抱枕邊緣:“什麽東西?”

徐司機說:“他沒跟我說裏面具體是什麽東西,只說跟您提‘保險櫃’三個字,您就會懂。”

溫寧又揪了揪抱枕,沒說話。

“我現在就在您家樓下,您要是方便的話,我現在給您送上去行嗎?”徐司機問。

溫寧沈默片刻:“就您一個人嗎?”

“對。”徐司機說,“就我一個人,江總沒和我一起。”

溫寧並不想見他。

可聽到他沒跟著一起來,她也並沒有松口氣或高興。

但溫寧也不想為難徐司機:“那您給我送上來吧。”

門鈴聲很快響起。

溫寧把被她揪得皺成一團的抱枕放回沙發,起身走到門口,先打開貓眼看了眼。

確認門口是徐司機,也確認門口只有徐司機後,她才打開門。

徐司機給她遞上一個黑色木盒。

溫寧接過來:“謝謝,麻煩您了。”

徐司機手落下,卻也沒有立即走:“我能冒昧跟溫小姐您多說兩句話嗎?”

“您說,您叫我溫寧就好。”溫寧說。

徐司機說:“我給江總開了六七年的車,還從來沒見他像這兩個月這麽開心過。”

溫寧抱著盒子沒接話。

徐司機繼續道:“我空長了你們幾十歲,也勉強能算是比你們多點生活方面的見識,有些事情錯過了可能就是一輩子,我不知道江總是怎麽惹溫小姐你不開心了,他如果做錯了什麽,你生氣也是應該,但起碼兩個人要把話說開,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。”

溫寧能聽出他的好意,她沒說好,也沒說不好,只道:“謝謝徐叔。”

徐司機擺擺手:“溫小姐不嫌我煩就好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溫寧點頭,“您路上小心。”

回到客廳,溫寧在沙發上坐下,打開木盒。

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,在看到盒中物件的一瞬,溫寧還是倏然睜大眼,心底滿是驚訝。

她以為會在盒中看到一些碎瓷片,但裏面是只乍一看幾乎完好無損的黑色小瓷貓。

溫寧輕著動作伸手拿出來,在光線下仔細看了許久,才發現一些不太明顯的修補痕跡。

手中的瓷貓好像忽然添了些重量。

她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。

在打開木盒之前,溫寧其他都不太記得這只小瓷貓是什麽樣子了。

只有小少年在她面前摔瓷貓在記憶中有一個模糊的畫面。

想來應該是當年她對他的喜歡,遠勝於手上這個小玩具,所以才會對當年那股委屈又氣惱的情緒一記就那麽多年。

但當年她也就五歲,能對他有好,值得他把她送的這麽一個不值錢的小東西修補好再珍藏那麽多年。

唯一的可能只會是,當年那個已經早在記憶中模糊的小少年在那個家裏受到的偏心對待,遠比她想的還嚴重。

溫寧鼻子一酸。

心底好像有股莫名的情緒驅使,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,她已經打開黑名單,將他號碼放了出來。

幾乎是就在下一秒,手機鈴聲隨之響起。

溫寧有些猝不及防,指尖沒註意就劃向了接通。

她手機拿得有些近,男人低低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,像是難得有幾分不確定。

“寧寧?”

屏幕上“哥哥”兩個字異常顯眼。

溫寧聽見這個稱呼怔了怔,鼻子莫名酸得越發厲害。

她瞥了眼面前的小瓷貓,隔了幾秒,終於還是把手機拿起來,貼近在耳邊。

“今天有沒有頭疼?”男人在電話中低聲問她。

溫寧楞了下才反應過他應該是在問她宿醉過後的反應。

昨晚的事情她雖然全都記不起來,但上午光聽喻佳描述,她已經很是窒息,於是心頭酸澀之餘,又不免陡然生出一股氣惱:“你管我頭不頭疼呢,還有你怎麽會突然打電話過來,你是不是算準了我拿到盒子裏的東西,就一定會把你從黑名單裏拉出來?”

江凜說:“就是剛好試試。”

他聲音聽著仍然平靜。

但平靜底下藏著多少暗湧只怕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
溫寧反正不懂。

她也不想再猜他心思,開門見山地道:“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,就趁我還沒後悔接這個電話前,趕緊說吧。”

“電話裏說不清楚。”男人聲音壓得略有些低,“見面說好不好?”

他說話向來習慣性帶命令語氣。

這還是溫寧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類似於商量的語氣說話。

她默了下:“你在哪?”

“你家樓下。”江凜說。

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騙的那股氣一直沒發出來,溫寧感覺自己現在像個一戳就炸的小氣球。

“徐叔說你沒跟著他一起過來的,你又騙我。”

她手已經落到掛斷的位置。

“沒騙你。”男人的聲音及時從電話裏傳出來。

溫寧指尖一頓。

聽見他繼續在電話裏說:“我自己開車過來的。”

溫寧:“……”

大約從她的沈默中察覺到她的信任,他又緩聲補了一句:“不信我可以給你調監控。”

……倒也不必調監控。

溫寧重新冷靜下來。

“我能上來嗎?”男人低聲問。

溫寧想也沒想:“不能,你想peach呢。”

“peach?”他沒聽懂這個梗,但說英文格外蘇。

溫寧耳朵不爭氣地癢了下,她也懶得跟他解釋,只把抱枕扯過來,揪了揪抱枕邊緣,沒說話。

男人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,重新用那種商量式的語氣問她:“那你下來好不好?”

溫寧目光不經意間又瞥到了茶幾上的小瓷貓。

她安靜幾秒:“你等我五分鐘。”

掛斷電話,溫寧把木盒關上,起身去主衛。

溫寧讓他等幾分鐘,本來是想補個妝,但站到鏡子前,她又改了主意。

她現在沒心情補妝。

樓下的男人也不值得她花心思為他打扮。

顯得她多看重他似的。

溫寧把頭發隨便梳了下,穿了雙拖鞋,拿著手機給喻佳發了條消息,慢吞吞出了門。

一從電梯出去,溫寧就看見男人站在樓棟大廳裏等她。

還是一身熟悉的白襯衫和西褲,也仍戴著那副接吻時曾緊貼過她皮膚的銀框眼鏡。

不算昨晚醉酒後那場她毫無意識的會面,其實她也就兩天沒見他,卻無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溫寧腳步倏然一頓。

她停下來,男人卻往前走了兩步,站到她面前。

溫寧在他身上聞到了一點淡淡的煙草味。

“你抽煙了?”她仰起臉,微訝著望向他。

江凜垂眸,目光落到她臉上:“沒想到會打通你電話。”

也沒想到她還願意下來。

溫寧:“……”

她不知道他還會抽煙。

她也沒見過他親自開車。

他之前還說要帶她去騎馬。

這一個多月他們見面相處的時間都不多,溫寧其實還有好多事情想和他一起做。

但他騙了她。

面前的小姑娘重新垂下頭沒再看他,細白的手垂落在一側。

江凜目光落上去,手指蜷了蜷,最終收回西褲口袋,他輕聲道:“車上煙味還沒散完,帶我在小區逛逛?我們邊走邊說?”

溫寧:“……”

誰要帶他逛逛。

而且等下走遠了還得再回來,平白要多跟他相處一段時間。

“就去車上說吧,不早了,說完我還得早點睡覺呢。”

他車沒停在地下車庫,停在她們樓棟一側的一個車位上。

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,溫寧過去時,發現他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她家客廳和主臥的窗戶。

溫寧習慣性拉開左後車門,上去坐好時,才想起他今天是自己開車,但她也懶得再換位置,徑直在左後座坐下。

男人幫她關上車門,繞去右側,拉開右後車門。

他身高腿長,一坐上車,後座原本寬敞的空間立即變得逼仄起來。

兩側的車門都被關上,車廂內只剩下沒散盡的淡淡煙草味與他的氣息裹挾在一處。

將她籠罩於其中。

溫寧忽然就後悔沒選散步了。

散步起碼可以隨便和他拉開距離。

溫寧伸出手,把後座中間的扶手箱放了下來。

扶手箱落下時的一聲輕響,打斷了車廂內的沈默。

江凜微微垂眸。

當初換這輛車來開就是因為她,可從前嫌扶手箱礙事的小姑娘如今卻親手把扶手箱落下來,在她和他中間隔開一道涇渭分明的界線。

車廂又重新安靜下來。

旁邊男人沈默地看著她,沒開口說話。

“不是有話要說嗎,快點。”溫寧催他。

江凜:“你想知道什麽?”

“不是你要跟我解釋嗎?”溫寧又炸毛,終於轉頭瞪他,“怎麽還來問我。”

江凜目光仍落在她身上,他沈默兩秒:“不知從哪開始解釋。”

溫寧:“……”

他居然也有不知道的時候。

她默了默,又重新垂頭不看他:“那就先說說你還有沒有什麽別的事情瞞著我的?”

“你生日那天——”男人聲音在車廂裏緩緩響起,他稍稍停了一瞬,“江冽帶著柳筱去過Infrared,被我攔在了門外。”

溫寧想起他那天中途接過一個電話,隨後便出去了一趟。

她又轉過頭:“所以你那天接的不是計遠的電話,出去那一會兒也不是處理工作?”

江凜:“是計遠的電話。”

他只否認了前一個問題,那想必就是出去那一會兒攔的江冽。

她“前婚約對象”帶著和她相似的“替身”去吃飯,差點兒撞上她和他哥哥約會——

她這是差點就見證了一個修羅場嗎?

雖然這個前婚約對象也未必真有多喜歡她。

“還有沒?”溫寧仍舊不看他。

“柳筱來找過我。”

溫寧倏然轉頭望向他:“她找你做什麽,怎麽,你也想和你弟弟一樣玩什麽替身白月光的套路?”

“不是,別生氣。”

溫寧:“……”

誰生氣了。

男人看著她,眸光全掩在鏡片下,他繼續道:“她來找我談條件。”

溫寧:“談什麽條件?”

“她撞見過我們,想借此讓我繼續瞞著江冽你沒出事的事情。”江凜說。

溫寧:“?”

柳筱演技不行,但長得確實不錯,怎麽眼睛這麽瞎?

看上誰不好啊。

“等等。”溫寧問他,“她什麽時候撞見過我們?”

“情人節,你請我看電影那晚,她在停車場。”江凜頓了頓,“計遠那天不是去看電影的。”

溫寧:“……”

溫寧冷著臉點點頭:“他是去幫你處理意外情況的。”

為了騙她,他可真是夠處心積慮的。

“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身份的嗎?”

江凜搖頭。

他確實不知道哪一個環節出錯了。

她那天就在他家樓下不到兩公裏的地方吃飯,同學都是藝術生,認識他的可能性不大,就算認識他,她手機裏也沒他照片,基本沒可能暴露。

“你還記得情人節那天在炸雞店門口撞我的那個男生嗎?”溫寧問他。

江凜頷首。

“他是你粉絲,也是兩個月前你參加的一個經濟論壇的志願者,我那天出去吃飯,剛好又碰見他了。”溫寧說。

江凜:“……”

兩個月前南城那個國際經濟論壇規模不小,與會嘉賓他和計遠都未必記得全,自然不可能認識會場的志願者。

溫寧見他沈默,心頭壓著的那股氣又冒出來。

“為了騙我你這麽費盡心思,你是不是以為你能算無遺策——”說到第二句話時,已經帶出點哭腔,溫寧倏然哽住。

她那天有多盼著回家見他,在意外得知他真實身份後,就有多震驚難過。

她這兩天甚至都不敢細想。

怕這場戀愛從頭到尾都是場騙局,怕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。

江凜看她眼眶倏然又紅起來,不自覺伸出手。

“你別碰我。”溫寧拍開他的手。

清脆的響聲在車廂內響起,溫寧看見他手背後微微紅了一點。

她心頭下意識冒出點愧疚。

但也就一瞬。

他騙了她兩個多月,她打他一下怎麽了,又還不是打臉。

溫寧深深緩了口氣,壓下這股不該有的情緒,以及其他一些糅雜在心頭的覆雜情緒。

“你繼續說吧。”她勉強又冷靜下來。

江凜手在半空僵了一瞬,才緩緩收回,他閉了閉眼。

“當年和江冽一起上熱搜的女明星是我安排的。”

溫寧驀地一楞:“你說什麽?那個人是你安排的?”

“算是。”江凜說。

他那時和江明成鬧得很僵,又忙於工作,並不知道兩家重提了婚約之事。

江明成出於對已逝舊友的尊重,壓著江冽不準他早戀,江冽別的本事沒學到,把江敬元的壞毛病學了十成十,他不敢明著對抗老爺子,但讀書期間,邊上來來去去的女生也沒少過。

只是他那時年輕,處事手段遠比現在簡單粗暴。

他也沒想到,甚至沒等他的後續安排開始,江冽已經自己跟那個女明星鬧上了熱搜。

溫寧心裏的震驚情緒已經遠遠壓過其他。

沒記錯的話,她和江冽“相親”是在她大一那年聖誕回國期間。

江冽和女明星熱吻上熱搜,是在一個多月後,她出國旅游遭遇泥石流期間。

溫寧偏頭著看他:“你為什麽這麽做,而且我那時候才剛滿十八歲沒多久,你不會早對我圖謀不軌了吧?”

男人目光隔著玻璃鏡片對上她視線:“那當年和你相親的,只會是我。”

溫寧:“……”

“說的好像是你想和我相親,我就一定會去似的。”她嘀咕一句。

“你說什麽?”江凜沒聽清。

“沒什麽。”溫寧又收回目光,不再看他,“還有嗎?”

江凜:“暫時想不起了。”

溫寧垂著眼:“那在機場那次見面前你就已經認識我了?長大後,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嗎?”

她肯定是沒見過他的,他就完完全全是她喜歡的類型,要是見過,她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
“挺多次,你想聽哪一次?”男人回他。

溫寧:“?”

“挺多次?”

江凜:“以前偶爾會開車去你學校門口。”

“我高中的時候嗎?”溫寧越發懵了,“去看我?”

江凜點頭。

溫寧:“……”

溫寧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驚訝了,但他好像總有本事再超出她的預想。

“我那時候都沒成年。”溫寧轉頭瞪他,“你去看我幹嘛,江凜你是變態嗎?”

江凜:“……”

他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有點變態,終於從她嘴裏聽到他的名字,哪怕是在罵他,他居然都覺得意外地順耳。

男人靜靜看著她沒說話,越發像個變態。

溫寧往車門邊挪了挪:“然後呢?”

“然後你出國了。”江凜說。

溫寧:“你之後沒再見過我了?”

江凜:“……”

她出國這幾年,剛好也是他最忙的幾年。

“還見過一次。”

溫寧眨眨眼:“什麽時候?”

江凜默了下。

“不說就算了。”溫寧手握上車門把。

江凜嘆了口氣:“你出事獲救那天。”

“你去美國看我了?”溫寧問。

“不是。”

溫寧又是一怔:“那是——”

她頓了頓。

那時她爸媽放寒假,去美國陪她,碰上她有假期,就一起去另外一個國家旅游。

因為遭遇泥石流,他們在當地耽擱了一段時間,獲救之後,她因為有場考試要趕,他們一家都沒在當地多待,幾乎是立即趕去了機場。

他不太可能在當地見到她,除非他早到了。

溫寧心頭浮起一個荒謬的猜想。

“你不是去見我的,你是——”她又停了下,“去救我的?”

“沒趕上。”江凜說。

她爸爸媽媽在雙方業內都挺有名,所以國內有相關新聞報道,只是沒提及她。

他當時忙於工作,得知消息晚了些,確認她也被困,趕過去的時候,那邊的救援工作已經幾乎快完成了。

溫寧心裏滿滿的驚訝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鑒於他還有前科。

“我不信。”溫寧怔怔看著他,“我那天穿了什麽衣服?”

男人看著她目光忽然變得悠遠了些,像是在回憶:“穿了件長款的白色棉衣,衣服和臉上都有泥點子。”

臉上滿是獲救後的喜悅。

像只漂亮的小花貓。

溫寧指尖攥緊了手下的皮質座椅。

因為是外國人,她們不是當地新聞拍攝的重點,加上迅速離開,也沒參與後續采訪。

她從頭到尾沒在新聞中出現過,不然江冽也不會那麽容易被騙。

他真的……

不顧危險趕去事故現場找過她?

溫寧楞楞看著他,已經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:“那當初在機場遇見,你為什麽一開始要當做不認識我?”

她記得他只看了她一眼,就徑直從她旁邊走了過去。

是她先叫住他,他才停下的。

“你不記得了?”江凜問她。

溫寧眨眨眼:“記得什麽?”

男人又沈默了片刻:“你那時看到我砸爛你的瓷貓,哭著跟我說你以後再也不想見到我了。”

溫寧指尖倏然又收緊幾分。

她曾經還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嗎?

溫寧楞楞坐在汽車座椅上,直到男人溫熱的大手再次落在她臉上,直到聽見他低聲哄她說別哭。

她才恍然發現自己又哭了。

溫寧這次沒拍開他的手,她心裏滿是雜亂的情緒,分不出哪種更多些,也想不起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問題想問他。

腦中只剩下最後,也是最想問他的那一個。

“所以你為什麽要騙我?”

江凜幫她擦淚的動作稍稍一頓。

視線模糊了男人的面容,溫寧看不清他的表情,看清了她其實也永遠猜不透。

“是從機場見我開始,就打算騙我嗎?”

“不是。”江凜終於回她。

要是從一開始就打算騙她,他不會借用別人的身份,他也大可以把這個局做得更完美漂亮。

“在酒吧,我聽見你罵我了。”

溫寧眼淚好像止不住似的。

她之前忍著不想哭,是怕他連喜歡也是騙她的,那她還為了他哭就不太不劃算了。

“你明明不是故意砸爛我的瓷貓。”溫寧哽咽著問他,“你可以跟我解釋的。”

“寧寧。”江凜指腹落在她眼尾,輕輕叫了她一聲。

時至今日,他都還偶爾會夢見她當年哭著和他說那句話時的場景。

那是他這輩子最無力的時刻,也是他和江家對抗的所有動力,所以當初創業最難那段時間,他時常會開車停在一中門口,也不一定要見她。

但偶爾運氣好,也能撞見她挽著同學的手,笑容燦爛地從校門口走出來。

他那時就希望她永遠這麽無憂無慮。

可現在卻是他害她這樣傷心難過。

在機場再遇之前,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,她還會再一次主動走到他面前。

投資其實本身就是一種博弈。

他習慣了風險,習慣了理智快速地在一眾選項中挑出最優項。

但她不是冰冷的、可以操控的數字。

——她是他失而覆得的寶貝。

溫寧視線被淚水模糊,聽見他聲音低低在耳邊響起。

“我也不是永遠都能理智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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